第一章──帝國女騎士,不會掉落寶物
──位在帝國邊境以南一帶的《圖利鎮》今日傳出了一則不小的流言,那就是傳說中率領帝國引以為傲的『獵銀騎士團』,號稱「帝國最強女騎士」的大人物「疑似」來到了這座城鎮。
至於情報是真是假、若屬事實那麼帝國的大人物來此又有何貴幹就不得而知了,畢竟情報不久前才從冒險者公會中流出,還沒任何人有本事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鑑定真偽,只是在暗處靜靜等待著「什麼」發生……
打從單獨踏入城鎮開始,莉特維亞的一舉一動都受到了空前的注目。
麥穗般金黃耀眼的及腰秀髮、炯炯有神的碧綠色瞳孔配上皎潔如明月的面容,儘管神態冰冷甚至帶著殺氣仍吸引了大多數人,尤其是城內男性的目光。
這並非好事,因為太過顯眼反而有礙於任務的進行……莉特維亞不禁有些不悅,卻並未將錯歸咎在堅持不肯換下一身亮眼銀白色帝國鎧甲的自己身上。
此次下達的任務內容是將隱居在人潮來往熱絡卻位於偏遠邊境的大型冒險者城鎮之中,歷代皆以不斷討伐強大魔物的「英勇」及「力量」聞名大陸的『英雄血脈』帶回帝國首都覆命,而這理應是主動請纓前來此處的莉特維亞唯一的目的才對──為了帝國。
高層之所以沒有指定將「那個人」──葛諾.密斯特剛當成目標的理由不外乎是因為只要聽聞或親眼見識過的人們都清楚,那位被稱作『颶風旅人』的強者是不會在同個地區滯留超過一段時間,哪怕那個地方是他的「家鄉」也一樣。
且與其步上其他打算採取「強硬手段」將之收攏,最後卻通通鎩羽而歸的勢力們的「後塵」,還不如將希望賭在資料不齊、實力方面「有可能」不如其父的「後代繼承者」身上──而這也正中了莉特維亞的下懷。
「……真是吵鬧的城鎮。」
獨自行走於熱鬧的市集一段時間,莉特維亞在鄰近市中心街區某間熱鬧酒館落腳歇息順便思考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注視著垂掛在胸口的【誓約之環】,莉特維亞再度回想起十年前與葛諾的約定。
拖延了十年才有那個本事與機會能履行承諾的自己如今已經是帝國首屈一指的戰力,也用自己的力量替帝國和老百姓們立下過不少殊勳擊殺了許多危險魔物受到許多人的讚賞與景仰。
不曉得那個人如果知道這件事的話會不會給予相當的肯定呢?還是會責備將「約定」托延了十年之久才實踐的自己呢?
想到這裡,莉特維亞平靜的心湖泛起一陣漣漪。
「呦~這位小姐姐看起來很孤單呢!怎麼樣?要不要到那邊的桌子和我們隊伍的兄弟們打個招呼啊?對於冒險如果有任何不懂的地方可以盡量問我們喔?嘿哈哈哈!」
頭一個敢無視莉特維亞身上背負的「紋章」的冒險者男子醉醺醺地過來搭訕。
莉特維亞完全不打算理會對方,畢竟這也不是第一回了……遭到無知的蒼蠅騷擾。
「啊咧?這位小姐姐沒聽見我說的話嗎~?啊,難道說是害怕了嗎?」
「……」
「放心啦~大叔我外表看起來是很粗獷沒錯,但是內心非常溫柔喔~?」
「……給我閉上你的狗嘴你這無知的蒼蠅,再繼續下去我就以帝國騎士團的名義當場處決你。」
莉特維亞的聲音宛如一陣低氣壓頓時刮過嘈雜不已的酒館,數名同在酒館內察覺事態正往不妙的方向發展的人們紛紛沉默了。
只要搬出帝國騎士團的名義無論多麼囂張跋扈、莫名其妙的閒人都會立刻安分甚至拔腿就跑,因為那絕對不是可以輕易招惹的對象──就各方面來說。
莉特維亞本打算嚇阻對方後不予追究,不料對方不清楚是被酒精麻痺恐懼感還是真的不怕死,反而更加過分的靠近。
「嘎哈哈哈!這位小姐姐還真是嗆辣啊!不過大哥我一點都不討厭倒不如說很歡迎喔?來嘛來嘛,就一起喝幾杯順便聊個天而已又不會少一塊肉~」
「……我已經警告過你了,你將失去的遠遠不止那點程度。」
帝國騎士團首席的脾氣可沒好到能讓個低級冒險者再三侮蔑,這個男人就在剛剛宣告了自己的死期。
當莉特維亞伸手摸向腰間的劍柄時──
「夠了吧酒鬼大叔?你沒看見騎士小姐看起來很困擾嗎?就算普遍男性對女騎士有某種程度上的狂熱也不能這樣吧?」
一個爽朗的音調強制介入莉特維亞與中年冒險者之間。
是個乍看之下宛如初出茅廬的戰士般,皮膚黝黑五官立體頗具陽剛之氣的年輕戰士型冒險者。
「就是說嘛!你們幾個有事沒事就在這邊調侃女孩子也太下流了吧?癡漢要等到晚上麻煩不要大白天就出來亂!」
另一個輕快俏皮卻帶著怒火的女性嗓音跟著指摘,這次是個身著輕便皮衣和披肩、長相纖細背後還揹著長弓與箭筒,外貌活潑水靈的遊俠冒險者前來幫腔。兩人似乎是夥伴,講話似乎都有點詭異。
「只是想要一起喝個酒而已幹嘛這樣……嗝!真沒意思……話說癡漢是什麼東西?」
或許是因為連站都快站不穩,酒醉的中年冒險者放棄繼續糾纏老老實實的回到座位和其他幾位夥伴抱怨繼續喝酒去了。
這一切對身為當事人的莉特維亞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所以她連向前來替自己趕除惱人蒼蠅的兩名冒險者的打算都沒有,繼續凝視著手中的指環發出輕微的嘆息。
「那、那個!」
又一個緊張的聲音出現,把莉特維亞從深沉的思考中強制喚醒。
轉身一瞥,加上最新出現那留有一頭杏色蓬鬆長髮,外表應該比起實際年齡還要年輕、外觀可愛討喜且手持古木魔杖面有怯色的女魔法師在內共計三名素不相識的冒險者正睜大閃爍著光芒的雙眼盯著自己。
那種崇拜的光芒似乎有點眼熟但莉特維亞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你們是誰?」莉特維亞的反應冷若冰霜,將手中的寶物收回胸鎧內。
三人被冰冷如千年凍雪的語調嚇的一縮,但隨後更加興奮。
不料居然是看起來最為膽小的魔法師少女最先鼓起勇氣羞怯地問道:「請問您真的就是那位帝國最強的女騎士,伊蒂亞.莉特維亞大人嗎?」
「是又如何?」
莉特維亞更顯不悅,刻意釋出的殺氣理應能夠更進一步嚇退所有靠近的「生物」,哪怕是沉睡在黑暗洞穴之中的『幼年龍』也一樣才對。
可得知真相後三人的雀躍感瞬間壓過敬畏與恐懼,通通自動自發的拉開椅子坐在莉特維亞身旁有如一見如故的新朋友般自顧自地開始攀談。
莉特維亞對三人的「白目」略感驚訝,就另一方面來說他們或許比剛剛的酒客還要不知死活。
「我叫做茉莉,是小隊的隊長~我、我們三個都是這個城鎮的冒險者!」魔法師少女欣喜地介紹著。
「我叫穆德!」揹著寬版大劍的黝黑戰士少年說。
「我是米茲琪!」背著弓箭、裝備輕巧還綁著俐落馬尾的遊俠少女活潑的笑著。
「……所以呢?你們想做什麼?」莉特維亞戒心十足的掃視三人,但三人的目光仍舊火熱。
「這個……其實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啦~」法師茉莉笑的羞澀,「只是難得能看見這麼厲害的大人物,所以有點好奇而已……對吧?」
「對對對!沒想到有生之年可以親眼見識到『女騎士』這種稀有的屬性……啊,我是說帝國的騎士長大人跑來這種偏遠城鎮有什麼要事嗎?話說怎麼沒看見其他的騎士團員?如果能見到『沉靜巨劍』庫魯多.狄倫大人就好了說,我超仰慕他的啦!」穆德止不住興奮的說,雖然不清楚他興奮的方向究竟是哪裡。
「我也超想見到『疾風影忍』萊拉.席斯大人的!話說您果然是來執行什麼秘密任務的吧?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或許可以幫──」米茲琪也打算跟著加入話題。不過──
「不關你們的事,通通給我滾開。」
莉特維亞的警告中隱含著不容至否的「魄力」,導致開朗攀談的小隊三人表情瞬間凍結,尷尬地對看了兩秒後便鞠躬離開了現場、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但還是時不時往莉特維亞的方向偷瞄幾眼然後迅速的轉回去交頭接耳。
待風暴過去不久後,酒館內重新恢復起初的嘈雜喧鬧。
「唉。」
莉特維亞本不打算多做理會,重新開始思考該從哪裡開始著手執行搜查任務,但卻在無意間聽見右後方三人議論紛紛……
「嗚嗚,騎士長大人超兇的……」茉莉眼眶噙著淚水。
「對啊對啊,我剛剛還以為會被她殺掉耶?果然女騎士在被攻陷之前都是這樣嗎?」穆德提出奇怪的論點。
「等等拿交付完任務剩下的東西去阿蘭那邊賣的時候順便跟他抱怨一下好了~」米茲琪附和道。
看似稀鬆平常的對話卻隱藏著「亮點」。
一般來說,冒險者們在像城鎮這般『安全區』以外的區域狩獵或討伐魔物後所獲取的物品大多直接拿去繳納任務需求或是直接在公會內部進行估價販售換取金幣,公會會自行決定渠道將物品依照有需求的門路銷出。
然而莉特維亞接收到的任務情報之一就是必需尋找的目標對象似乎在城鎮內開設了一家鮮為人知的「以收購為主的特殊形態店鋪」……
「不過阿蘭那麼摳,一定又會給我們估那種坑人價……」
「對啊,明明那麼有錢多給一點又不會怎麼樣……阿蘭真的有夠鐵公雞的。」
「可、可是在我們剛組隊還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受到阿蘭不少的照顧不是嗎?每次有問題的時候去找阿蘭他也都會──噫!?」
身為小隊長的法師茉莉說到一半便被突然出現在桌旁的身影嚇了一大跳連話都說不出來。
兩名同伴順著視線回頭一望,也跟著繃緊神經不敢妄動。
這次輪到臉上帶著笑容渾身卻散發強烈威壓感的莉特維亞來到了三人的桌前,桌上的酒杯因為不明緣由開始微微震動……連同整張桌子一起。
歡鬧喧騰的酒館再度陷入倏然的寂靜之中。
「你們剛剛說的店,告訴我在哪裡。」
雖然位於邊境,但《圖利鎮》仍是個不折不扣、以服務冒險者並提供相關需求為主的城鎮,因此城鎮內每個角落都能看見冒險者的蹤跡及專門服務冒險者的店鋪,諸如裝備、武器店,旅館或酒館等等……
而位在中央的「冒險者公會」更是提供城內絕大多數冒險者工作機會及情報交流空間的地點同時也是城鎮的指標,打雞鳴時分開始整個城鎮便以冒險者公會為起點開始運作,鄰近的所有街區同樣熱絡不已──除了巷弄內的某家店面以外。
那是在離市中心集中貿易區約四條街距離的萊文街內脫離人潮集散地的某處,被住在附近的孩童與民眾當成小型公園來休憩散心的圓形空地前一家名為『英雄寶物收購屋』的店鋪。
乍看之下是個與街區的店家差不多大小的獨立店面,但只有部分光顧過或者時常進出的熟客還有店家本身知道裡頭的「玄機」。
「嗚……嗯?這裡是哪裡?」
這是身為店長兼唯一店員的格蘭特一早起來的第一句話,外頭耀眼的陽光穿透過展示窗,照亮了堆滿許多珍奇異物的店內及櫃檯。
邊打呵欠邊搔著一頭來自家族遺傳的灰黑色亂髮,格蘭特憶起昨日因為一個客人都沒有,自己賭氣之下決定忽視打烊時間死守在櫃檯卻因鬥不過睡魔而不小心趴在櫃檯上就這麼睡了一晚的蠢事。
「結果到頭來還是一個客人都沒有嘛……最近不是小貓兩三隻就是一個人都沒有,這生意還怎麼做啊?」
格蘭特額頭貼在櫃台上感慨著店鋪經營的艱苦。
目前僅剩下格蘭特和另一個家人看守著這間位在城市角落的店鋪,而偏偏另一個家人目前又出遠門不在,所以格蘭特近日來一直都是一個人包辦整間店所有大小事,自然會特別辛苦。
在這種情況下唯一能夠鼓舞自己的莫過於「做生意」這件事,但偏偏生意大多又被位於「檯面上」且相關保障較多的冒險者公會給搶走導致店內呈現門可羅雀的悲慘情形,這更加打擊了格蘭特的自信心。
「乾脆收店好了……」
格蘭特了無生氣的趴在櫃台一隅如此抱怨,順便思考早餐要吃些什麼才好。
就在這時──
(叮鈴~!)
「生意!」
格蘭特的雙眼冒出精光,一早的惰性完全消失殆盡。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進入店門的肥羊──是貴重的客人身上。
「歡迎光臨,英雄寶物收購屋!」
格蘭特挺直腰桿盡力擺出最佳的營業用笑容相迎。
上門的對象穿著一看便知十分昂貴且堅固的銀白色特製鎧甲,更重要的是舉手投足都散發出精悍而強大的戰士氣場,足見她是久經戰役與歷練的強手,所以帶來的「商機」肯定也比某三個三不五時就跑來問一堆問題製造一堆麻煩的笨蛋冒險者要來的大。
想到這裡格蘭特不禁有些興奮,笑容變得相當狡詰市儈。
花了足足一個小時才找到三人小隊所指示的「目的地」的莉特維亞則有些詫異,因為打踏入眼前這看起來陳舊卻能感覺出禁得起歲月消磨的堅固木造店面的當下便能清楚感覺到屋內充斥著強烈的「魔力」,而魔力的源頭正是來自堆放在店內所有視線可及之處的「特殊物品」。
看起來像是某種特殊猛獸皮革的這個也好,不清楚是哪種特殊魔物的巨大骨骼的那個也好,陳列在斑駁鐵架上的謎樣液體罐和不清楚還能不使用的斷劍、礦石等等都是……無一例外,通通都是從和魔物的戰鬥之中獲得的戰利品沒錯。
這也再次證明了這裡確實就是情報上所指出,那位『英雄血脈繼承者』的所在之處。
換句話說,眼前這個看起來一點也不強悍,反而像是老練生意人且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就是──
(不,就此斷言未免也太輕率了,所謂的強者是能夠將那份強大藏於平靜外表不讓人輕易察覺的存在,況且既然是那個人的後代的話心中肯定也隱藏著純淨而高潔的英雄氣概吧?就像那個人一樣!)
如此斷定的莉特維亞重新整理好心態,踏著堅毅的步伐來到微微歪著頭靜待貴客開口的格蘭特的面前。
「這位客人,請問要『賣』點什麼嗎?」
有些等得不耐煩卻還是維持營業用笑容的格蘭特客氣的詢問。
「……賣?」
雖然已經大致知道是怎麼回事,莉特維亞仍有些納悶。
「是的,賣!這裡是『英雄寶物收購屋』,顧名思義只要是任何寶物本店都樂意收購!而依據寶物的稀有程度和效果經本店評估後給予的收購金額也會有所變化且沒有上限喔!越稀有的寶物收購金額就會越高!」格蘭特提高分貝強調,一邊不停地**著雙手。
「……不好意思,我身上並沒有東西可以賣給你。」莉特維亞平靜的答覆道。
格蘭特的笑容霎時僵硬了。
「嚴格來說我今日前來造訪貴店並不是為了『交易』,而是為了完成國家所交付的『使命』。」
取出放在鎧甲夾層,上頭印有與身上鎧甲相同的「帝國紋章」的徵召令,莉特維亞義正嚴詞的對著笑容逐漸碎裂並產生微妙變化的格蘭特說道:
「以帝國之名,我──帝國騎士團首席,伊蒂亞.莉特維亞在此正式宣布,對傳說中的『英雄血脈』一族之後代承繼者──格蘭特.密斯特剛發出邀請!加入帝國引以為傲的『獵銀騎士團』並宣誓成為我國的戰力永遠效忠於國家!」
心情隨之激昂的莉特維亞對著櫃檯內的格蘭特伸出了手,「無須客氣,勇敢承接這份無上的榮耀吧英雄之子!運用血脈傳承的力量替帝國的子民阻擋魔物軍的威脅並承諾世代傳承這份無上的榮耀直至永恆!」
「來人送客。」
格蘭特以店長兼唯一店員的身分發出逐客令,想當然爾不會有任何人出來送客。
「咦?」莉特維亞愣了愣,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我說送客。」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格蘭特拿出更加不留餘地的堅定口吻複誦道。
前一秒的客氣完全消失,轉身的格蘭特滿臉不悅的咕噥著,「虧我還以為是生意上門了,浪費我這麼多時間……一大早的跑來觸什麼霉頭啊?我連早餐都還沒吃耶?妳知道早餐是人一天當中最重要的一餐嗎?真是的……」
接著轉身準備從櫃檯後方的員工通道離去。
「等一下!」
回過神的莉特維亞雙手一壓,木製櫃檯發出巨響。
「你是什麼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我告訴妳吧,世界上的人只分兩種,一種是客人,另一種則是不是客人的人。」
所以囉~去去──格蘭特像是驅趕蒼蠅害蟲般輕輕揮手,因為自己幾乎懶的在跟眼前「不是客人的人」繼續糾纏下去,這純粹是在浪費時間。
但莉特維亞卻不這麼認為,激烈的抗議道:「為什麼不願意接受徵招?你不是『英雄血脈』的繼承者、那位嗎『颶風旅人』葛諾.密斯特剛的兒子嗎!?」
「所以呢?」
「咦……?」
格蘭特的回答太過現實果決讓莉特維亞數度無言,但反應速度已有明顯變快。
「為什麼不願意為國家出一份力!?難道你一點都不在乎因為魔物日漸增多而深感困擾的人民以及力不從心卻仍在前線與魔物軍奮力戰鬥的士兵們的死活嗎?回答我!」
(善惡論吶……)
格蘭特撥開頭上不是刻意作為門簾的某樣珠簾狀寶物回到櫃台,兩手靠在桌上並直接挨近基於騎士那高潔的思想而義憤填膺的莉特維亞別緻的臉蛋。
這樣的舉動讓心高氣傲的莉特維亞雙頰頓時一紅卻基於自尊不肯退縮。
經過了數秒的觀察──
「嘖嘖嘖……撒謊可不好喔?偉大的騎士團長大人。」
「唔!?」
略帶譴責的低沉語調直接刺穿用強勢掩蓋心虛的莉特維亞的心防。
「不要忘記這裡可是以服務冒險者為主的城鎮,情報交流的速度可不會輸給帝國喔?」
「那、那又如何?」莉特維亞強壓下自身的動搖反問。
「什麼那又如何啊……就像妳說的,無論這裡再怎麼偏僻都還列在帝國的國境之內,所以假使帝國真的在哪個區域和特定的魔族開闢戰線所以極需能夠派上用場的『圈外戰力』加入城內早就鬧得沸沸揚揚了,實際的情況是帝國不願意放著『英雄血脈』這樣的『強大戰力』不管,與其冒著可能被其他勢力延攬奪取的風險繼續放縱不如藉著戰爭緣故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名目將對方強制納入帝國的管轄之下──對吧?」格蘭特的指摘句句犀利如劍也完全切中要害。
「唔咕!?」謊言被無情的刺破,感覺尊嚴掃地的莉特維亞羞愧地咬著牙根狠瞪著一臉淡然的格蘭特。
「唉……其實你們設想的也沒錯,妳也不是第一個秉持這種念頭跑來店裡搗亂的傢伙,只是其他人來的時候我老姐都在所以他們才通通放棄、全部跑光罷了。」
「老姐……莫、莫非你指的是那位沒人見過她使用魔法但劍術堪稱舉世無雙,就連災難等級的巨型魔物都會被她在轉瞬之間砍成碎片、年輕聲望卻不亞於其父,被譽為『零閃劍聖』的傳奇女性──凜.密斯特剛嗎!?」
「呃,應該吧?別人好像都是那樣叫她的沒錯……可惜她現在跑去旅行了,畢竟如果她人在的話妳應該也會被處理掉喔?雖然我不清楚是怎麼個處理法啦~不知道為什麼老姐對你們這種人非常感冒。」
雖然我也是……格蘭特心道。
「處、處理掉……」
緊張的冷汗從莉特維亞的額際滑下,同時也突然聯想到自己之所以可以年紀輕輕就升任騎士團長除了功勳和實力之外不外乎就是因為前面數任實力高強的「前輩們」都在執行某個「神祕任務」之後通通消失久未歸來,這才會輪到自己擔當現在的職位。而帝國高層以機密任務為藉口拒絕透漏任何有關此事的相關情報……
現在莉特維亞才知道,原來前幾任前輩「極有可能」同樣都是因為招攬任務失敗而慘遭抹殺,而自己之所以躲過一劫大概是因為那位劍聖碰巧不在場所以才沒有落的同樣的下場。
不清楚莉特維亞為何沉思的格蘭特悠悠地豎起了第二隻手指,「再者就是為什麼明明沒有好處,我卻要加入那個什麼騎士團在前線身先士卒呢?就因為我也是『英雄血脈』的繼承者?不……我可是個『生意人』。」
「什麼生意人!?」莉特維雅相當震驚。
「就是賠本生意絕對不幹的人──除非妳能給我什麼好處讓我同意妳的提案放下一切跟妳走……有嗎?」
「好處?這!──雖、雖然說這麼說有點不符合騎士之道,可如果加入帝國騎士團的話就可以享有其他冒險者和平民無法擁有、甚至超越王公貴族的榮華富貴──」
「那又如何?錢我多的是。那種東西對我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喔?」
格蘭特果決的回絕利誘。
畢竟歷代以來外出冒險的「家族成員」每當擊潰了某些特別危險、可能困擾著某些城鎮村落的魔物時自然而然都會拿到豐厚的獎賞,時間久了財富日漸累積下來就成了一筆只要沒有通貨膨脹就足夠讓普通的家庭吃上百輩子也吃不完的驚人財富。這就是所謂的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沒有意外的話原本自己也該是如此才對。
可惜現在的情況下如果連自己都外出的話就沒人顧店了,所以沒辦法只能待在店裡,用「另一種方式」延續家族傳承下來的「特殊傳統」。
「那你到底要什麼!?」
「要什麼……不是很明顯了嗎?當然是『寶物』啊。」格蘭特再次強調。
「寶物……」
「沒錯,除了與魔物的戰鬥之中獲得的東西以外其他的金銀財寶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要打個比方的話,嗯──」
格蘭特的目光捕捉到了莉特維亞身上唯一散發著寶物氣息,也就是「魔力」的物品。
「例如妳脖子上的這個之類的?」
莉特維亞停頓了一下,接著用類似「質疑」的目光打量著提出要求的格蘭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原來如此……果然是這種『寶物』嗎?)
「若是替帝國賣命的話就算在戰鬥中發現了什麼物品都必須如實上繳、不得私藏不是嗎?」
「這……是沒錯,可是!」
「好了好了不要妨礙我,請妳回去吧我還要準備做生意吶。」
雖然沒有生意。
格蘭特冷笑了一聲,但很快就發覺這只傷害到自己而已。
「為什麼……」不肯離開的莉特維亞聲音顫抖著。
緊握胸前的【誓約之環】,莉特維亞語帶不甘的放聲怒斥:「明明擁有那般強大的力量……你這樣的人還配自稱是『英雄血脈』的繼承者嗎!?」
「我沒有力量喔?」
「……蛤?」莉特維亞停滯了兩秒鐘,「這又是……什麼意思?」
「就是沒有力量的意思。」
因為沒辦法趕跑她,格蘭特開始利用時間走出櫃檯打掃整理起店面,順便檢查擺放在各處的寶物。莉特維亞緊跟在格蘭特身後。
「我並沒有你們想像中的那種『強大的力量』,只是個普通的收購屋老闆而已。」
「別開玩笑了!從過去到現在的歷史文獻紀載中所有關於『英雄血脈』一族的情報都證明你們一族的所有成員都是有著能夠輕易超過許多冒險者甚至是軍隊的『英雄之力』的最強者才對!」
「是這樣沒錯,不過我是例外。說白了──」格蘭特回過頭,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就是個『劣質品』,這樣妳明白了嗎?」
格蘭特平靜的道出了自己打出生以來就遜於歷代其他家族成員的短處……莉特維亞完全沒料到這種發展。看著格蘭特無所謂的表情,心中短暫的生出了「自己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的念頭而稍稍感到自責。
但念頭一轉,旋即又想到另一種可能性,那就是眼前這個男人可能單純是因為不願意為帝國效命才會臨時掰出這麼一個藉口,也就是苦肉計!
「還有一點我必須告訴妳。」格蘭特對著再度陷入思考的莉特維亞悠哉地補充道:「我們家族歷代的成員並不是基於妳想像中那麼崇高的理由才去四處討伐魔物的喔?主要是因為別的理由。」
「蛤?」莉特維亞再次張大嘴,「這種事情怎麼!……怎麼可能……」
無法加以駁斥的理由或許是因為無論外部的文獻資料有多麼詳盡,可能也不如眼前這個滿腦子生意念頭的精明生意人了解實情。
畢竟,他就是當事者。
「那是……為什麼?」
莉特維亞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問了出來,因為這也是自己迫切希望知道的真相。
不料格蘭特自然而然地回答道──
「當然是因為我們家族歷代成員每個都有『寶物蒐集癖』啊?」
「……蛤?」
微妙的空白持續了數秒,格蘭特打算就這麼離開的瞬間莉特維亞立刻回神──放聲大叫。
「給我等一下!解釋清楚!」
這個女騎士真是有夠煩人……格蘭特忍不住背對著對方碎唸。
「什麼『寶物蒐集癖』?這是怎麼回事!?」
「……可以說是一種病徵也可以說是流於血脈之中的『詛咒』吧?總之無論是我們家族中的任何成員──無論老爸老姐還有我都不例外,通通都是愛寶成癡的『寶物蒐集狂』,外出打擊強大的魔物並不是為了保境安民之類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為了獲得打倒魔物之後能夠從魔物身上搜括的稀有物品啦~這樣妳明白了吧?……哈囉?妳有在聽嗎?」
格蘭特蹙著眉觀望著雙眼失去色彩而呈現死魚般灰白色階的莉特維亞,而莉特維亞聽見心中某種重要的事物碎裂的聲音,動彈不得。
……這麼說來當年年幼的自己被那個人所拯救的時候,那個人一副「沒有發現自己救了人的態度」是因為他本來就是為了「寶物」才會出手,並非因為心中高尚的「英雄情操」使然?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胡思亂想嗎?
(哈……哈哈哈……)
「害我以為你是為了保護國家和人民,結果只是因為有寶物蒐集癖嗎!?把我的崇拜和景仰還來啊可惡!」
莉特維亞悲哀的慟鳴迴盪在收購屋之中,其中飽含著對心中崇拜偶像的不滿與哀怨。
「啊啊,真是太遺憾了……」
格蘭特偷偷摸摸的打算溜到店面的深處等到鋒頭過去再回來鎖門,不料莉特維亞完全沒有就此罷手的打算,緩緩抽出了位在腰間的銀製長刃穿過展示櫃,指向打算落跑的格蘭特。
「夠了……我要跟你決鬥!」
「為什麼!?」
格蘭特忍不住吐槽,這實在不講道理。
「以騎士的榮譽發誓,我一定要將你帶回帝國覆命!」
「就說了我沒力量,就算把我帶回去也一點用都沒有吼!」
「反正你要跟我決鬥就對了!如果不同意的話我現在就毀掉這間店,看你以後怎麼做生意!」
「妳到底是騎士團還是流氓集團啊!?妳又不會掉寶我才不要!」
「吵死了吵死了!快跟我決鬥就對了你這個有寶物蒐集癖的市儈生意人!」
「我是不能否認啦!」
雖然眼角掛著無理取鬧的淚水,但這也是莉特維亞的計謀之一。
說到騎士間的決鬥勢必就要做好賭上性命覺悟(雖然有一個是生意人),但面對可能危及自身性命的攻勢時無論對方再怎麼想掩飾實力最終為了保命還是會漏餡。
莉特維亞已經先入為主的認定眼前的格蘭特絕不可能有「絕對不願意為了帝國賣命,為此賭上性命也無妨」或是「與其要做賠本生意情願去死」的覺悟……後者或許還有那麼一點可能性,因為他很市儈。
反觀因店內唯一能成功化解這類危機的保鑣人不在,為了保護店面安全格蘭特只好順著對方無理取鬧的要求應戰,隨手在店內抓了一把看似沒有任何特殊且已經有些生鏽的制式長劍。
雖說也是寶物但價值明顯沒那麼高,這樣正好。
數分鐘後兩人佇立於店外的某塊空地,現在正值入秋,天氣已經有些轉涼,地上也積了不少落葉。
原本還在周圍玩鬧的小朋友被察覺有些不安全的長輩拉到空地外部卻沒帶進屋裡,而是想要一起觀賞這場突如其來的戰鬥戲碼。
「馬麻妳看!收購屋的大葛格要跟那個漂亮的騎士姐姐打架耶!」
「噓……小雷記住,以後千萬不可以變成那種壞男人喔!」
「……唉。」
格蘭特發出悲傷的嘆息,被認識的街坊鄰居大嬸誤會自己是個會對女人動刀動槍的爛人了。
莉特維亞一手撩起金黃色的秀髮挺起胸膛,持劍平舉擺出相當標準的備戰之姿說道,「放心,既然你說你沒有那種力量那麼我也不會仗勢欺人,我不會使用魔法,只會使用普通的劍術與你決鬥。」
「……喔。」
格蘭特幾乎不想甩她,但不甩又不行。
肚子好餓……腦袋早就被這個想法佔據,畢竟已經日過晌午,自己卻連一顆豆子都沒進食,反觀對方精神滿滿的樣子想必是有吃早餐所以一點都不餓吧?
自己用這種疑似耐久度不佳的爛劍、穿著完全不具備任何防禦力的普通衣物,反觀對方卻用八成是帝國御用鐵匠特製的高韌度秘銀長劍配上具有物理及魔抗性的白銀鎧甲──這樣不仗勢欺人什麼才叫仗勢欺人?
格蘭特逐漸開始覺得眼前這看起來大義凜然的莊嚴女騎士實際上說不定是個喜歡無理取鬧的笨蛋而已。
「為避免事後爭議,先說好──在這場決鬥中若是你敗於我的話那麼你就必須乖乖跟我回到帝國覆命。」
「……那如果我贏了呢?妳又能給我什麼?」
「雖然不可能,不過如果你贏了我的話那麼我什麼都聽你的,如何?」莉特維亞嫣然一笑,態度傲然的說出相當空白支票的自信之語。
「好,那麼等妳說開始就開──」
鏗!
「居然偷襲!?」格蘭特千鈞一髮的側劍於胸口擋住莉特維亞迅雷不及掩耳的攻擊。
「決鬥早就已經開始了蠢貨!」
「卑鄙耶!呃!?」
莉特維亞的抓著長劍以驚人的速度迫近劍術看來相當粗糙的格蘭特展開猛攻,空氣間頓時充斥頻繁的金屬碰撞聲,開始察覺危險的鄰居大嬸也帶著孩子躲進屋中。
本想以最快的速度結束這場決鬥然後帶著格蘭特回帝國,但莉特維亞很快就察覺了「異樣」,那就是無論自己如何進攻格蘭特手中那把看起來已經破損不堪的長劍都沒有進一步損毀的跡象,從傳遞而來的手感判斷甚至比自己手中的秘銀長劍還要堅固也不一定……
且雖然最初遭受突擊而顯得錯亂,格蘭特在短短不到幾回合的交手時間彷彿就掌握到了自己的進攻節奏進一步用自己的方式承接下每一擊,最後甚至已經能夠抓準空隙進行反攻。
莉特維亞所使用的『騎士劍術』有著某樣「致命缺陷」,那就是雖然招招沉著堅定、不易摧毀但卻相當「單調」。
──所以,容易被冷靜的敵人所掌握。
因此判定自己小瞧敵手的莉特維亞要想獲勝就必須改變戰法,不料格蘭特卻沒有看漏這一瞬的「破綻」──直接俯衝刺向了打算後退重整態勢的莉特維亞。
「呃!?」
以極限姿態勉強格擋住的莉特維亞一個俐落的後空翻勉強回到了安全位置,但這是因為格蘭特並沒有更進一步搶攻,反而愣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注視手中的破舊長劍的緣故。
莉特維亞絲毫不敢鬆懈的凝視著敵人,格蘭特露出了笑容。
「啊,我終於想起來這把劍是什麼來頭了。」格蘭特摸摸粗糙的劍身,「這是城外西格諾斯山丘上『山區地精王』被消滅後遺落的【原礦劍】啦!看起來雖然很破好像一砍就會斷但因為有『刀劍抗性加倍』的特殊效果所以妳的秘銀長劍應該硬不過我喔?再砍下去說不定妳的武器會先損毀也不一定。」
然後相當滿意的撫著手中的『寶物』。
莉特維亞陷入沉默,格蘭特卻繼續說道:「話說不是我想臭屁,但以前我老姐就曾教過我一定程度的戰鬥技巧,所以我的基礎強度勉勉強搶可以跟鎮內的高級冒險者相匹敵吧?只要妳的劍先被我砍斷的話應該就算我贏了吼?」
「……作弊。」莉特維亞低著頭,小聲嘀咕。
「啊?」
「作弊啦你作弊!哪有這樣的!」然後突然開始鬧脾氣了。
格蘭特不知所措的望著這一幕,孰不知莉特維亞突然彎腰擺起另一種「特殊架式」。能清楚感覺到刻意隱藏的魔力正凝聚在高舉的劍刃之上──
等等。
「喂喂喂,剛剛說好不用魔法的吧?哪有人出爾反爾的這麼光明正大的!騎士團的榮譽哪裡去了!?」格蘭特開始慌張。
「少囉嗦──」已經壞掉的莉特維亞正式完成出招前的蓄力,「受死吧!『騎士貫槍』!」
尖銳的白光隨著莉特維亞的動作直接朝著格蘭特的方向射出,宛如一柄純白的騎士長槍以貫穿空間的勢頭旋轉飛射,強大的威力扭曲刺破了空氣與風。
(真難搞──)
白光接觸到格蘭特劍刃的瞬間,瞬間連同嶄新的力量一同往莉特維亞的方向反彈飛撲,速度比起剛才還要快。
莉特維亞轉眼間被記憶中──不,是比記憶中還要強烈的炙熱白光給吞沒,失去了意識。
「唔……嗯?」
直到從深沉的睡眠中醒來,莉特維亞鼓動眼皮微微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某個明亮室內的柔軟床鋪上。
「唔!?」
轉頭一望,格蘭特正躺在自己的身旁而且是轉頭就會和對方碰到鼻頭的「極近距離」,更重要的是閉著眼睛不知為何也陷入沉睡模式的格蘭特幾乎是把自己當成抱枕一樣整個人攀附上來,右手還緊緊抓住自己胸鎧前的隆起部分……
「呀──!」
「噗咳!?」
整個人被直接打飛水平的撞上牆面,格蘭特險些差點二度陷入昏厥。
「痛!……妳幹嘛啦!?」
「我才要問你在幹嘛!居、居然趁我昏倒的時候對我──好大的膽子!你這個變態收購屋老闆!你該不會……已經對我做出那種事了吧!?」莉特維亞緊咬著櫻色的唇瓣,眼角再次盈現不甘的淚水,緊抱胸口惡狠狠地瞪著格蘭特。
格蘭特完全莫名其妙。
「我是不知道妳誤會什麼了不過是我把你從店外抱回店裡的空房間的吼?早知道就把妳放在外面不管了!居然恩將仇報……好痛!」
「那、那也不用睡在我旁邊啊!」
「……自然而然就發生了。」
「發生什麼!?」
「先不管那些──妳打算怎麼賠償我?」
「賠償你?吃虧的是我為什麼我要賠償你啊!」
「跟我過來看妳就知道了。」
縮在床角的莉特維亞將信將疑、警戒十足地的跟在從房間地面起身的格蘭特身後,維持十步之遙的距離。
離開房間後,兩人穿越左右兩側皆有許多特殊房門的蜿蜒走廊。
看來這裡就是收購屋內的空間,遠比從外部看要寬敞複雜的多──如果不是跟在熟門熟路的格蘭特後方的話莉特維亞認為自己可能迷失在這個空間短時間內無法脫身。
走了足有十分鐘左右的路程,莉特維亞才回到最初、也是唯一有印象的收購屋店鋪內。
「妳自己看。」格蘭特沒好氣的指著前方。
莉特維亞往前一看──本來還有門的收購屋現在沒有門了,十分通風。
正確來說是連門帶窗被轟出了一個怵目驚心的大洞,簡直就像被人用高階魔法狠狠轟炸過一樣──
「啊!」
暈眩感還微微殘留在腦海稍微影響了思考和記憶,莉特維亞試著回想到昏厥前見識到的「不可思議的一幕」開始炸毛。
「你這傢伙居然撒謊,你果然擁有那種力量!」
「啊?妳扯什麼鬼話?那個洞是妳耍詐用魔法轟出來的,然後妳就因為魔力消耗過度短暫昏厥了。」
格蘭特不高興地反駁,莉特維亞因為沒辦法馬上回想起當時的確切情形而持保留態度。
自己的魔力可沒有貧弱到會因使用一次魔法就枯竭的程度。
「你、你還是沒解釋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只是抱妳上床之後就餓昏了好不好,我到現在都還沒吃東西耶?外面太陽都快下山又莫名其妙經歷那一場危險的戰鬥誰不會精疲力竭?」
「唔!?……是、是這樣嗎?」
「不然咧?」
格蘭特的態度跟先前一樣,完全不像在撒謊。至少莉特維亞看不出來。
「那些先不談──快說,妳要怎麼賠償我!」
「吵死了!你、你還不是趁睡著的時候亂、亂摸我的胸部……所、所以那個就算扯、扯平──」
「最好啦!那種有跟沒有一樣的東西是要怎麼賠償我啊!我摸自己的還比較有料噗咳!?」
用動作具體表現出不滿與挑釁的格蘭特又被打飛了,這次真的陷入了二度昏迷。
五分鐘之後又重新醒了過來。
之後格蘭特要求莉特維亞乖乖待在店裡,自己則跑出去找認識的屋匠前來查看收購屋的損害情況還有大概估一下重新整修需要花費多少錢,順便搬出生意人的態度拼命跟對方殺價。
「天啊……都已經殺一半掉了居然要花這麼多錢,根本是趁火打劫嘛?」
看著手中的報修帳單,格蘭特相當不愉快的轉頭瞪向額頭莫名滲出冷汗的莉特維亞。「妳別以為轉頭假裝吹口哨就可以迴避責任,這筆帳我一定會跟妳討回來……現在妳可以先走了,我還有事情要做。」
「等、等一下!我還有話沒說完!」
「有話下次再說,我要去忙了。」
格蘭特不顧莉特維亞的抗議直接打開正對(本來還在的)前門的另一個店後門進入另一個空間,但莉特維亞仍不肯放棄緊隨在後。
原來店後方的門通往的是由屋棟環繞包圍形成的庭園,儘管只比外頭的空地在大上一點但也足夠讓人在這裡放鬆休憩。
靜靜豎立在庭中巨木所形成的巨大樹蔭之下的,是一座墓碑。
莉特維亞有些驚愕,格蘭特則緩緩的走到墓碑面前整理落葉灰塵,這只是他的每日例行作業而已。
「這是……」
看見墓碑上十字所刻印的墓誌銘,莉特維亞無法保持冷靜。
「……是我老爸。」
──葛諾.密斯特剛,逝世於帝國歷八百零二年的十月,也就是三年前的秋天。
「怎麼會……」莉特維亞不能理解。
「什麼會不會的……英雄就不會死了嗎?」格蘭特語帶嘲諷地說。
「這……」
『可以請妳替我把這個寶物交給我的兒子嗎?像我這樣四處和魔物戰鬥也不清楚有沒有那個命平安回家再見到家人,如果這個東西到那孩子手上的話想必多少會讓他有點心理準備吧……拜託了。』
莉特維亞忍緊緊揪住【誓約之環】。
沒錯,英雄並非永遠不敗,英雄也會死。
但真正令莉特維亞感到苦悶的卻是自己並沒能來的及實踐與對方的諾言,如今對方以然平安歸來家鄉並安然的離世了,「誓約」的內容也已經……
「話說回來,老爸在過世之前不久好像對我說過一件事。」
不清楚基於什麼心態,格蘭特突然對應該和這些事完全無關,此刻看來卻比任何人都還要失望沮喪的莉特維亞吐露道:
「總有一天會有一位偉大的英雄過來找他,到那時請那個人務必要實踐與他的約定……什麼的。詳細情況我也不太記得了,畢竟都過了三年。」
莉特維亞渾身一顫,茫然地盯著葛諾的墓碑與蹲在墓前的格蘭特的身影。
「約定」理應已經沒有意義,因為葛諾已然不在人世。
而那位偉大的英雄(?)在離世之前卻給親生兒子留下了這麼一句話,希望能夠成功轉達給另一位立下誓約者──也就是莉特維亞本人。
從格蘭特對【誓約之環】還有自己的反應來看,葛諾似乎沒有把那位「偉大的英雄」的真面目(莉特維亞)的存在告訴自己的兒子……那麼這句臨終前的囑咐究竟代表什麼?
莉特維亞百思不得其解。
「對了,歸根到底來說剛剛的決鬥是我贏了沒錯吧?因為是妳先昏倒了嘛。」格蘭特突然打斷了陷入沉思的莉特維亞。
「……你想怎麼樣?」
「哎呀,還挺乾脆的嘛?我還以為妳一定會找一堆藉口賴皮什麼的。」
「別小看我,再怎麼說我都是帝國引以為傲的騎士團首席,做出的承諾就不會輕易更改。」
虧妳說的出口……格蘭特在心中再次吐槽。
「既然如此撇開店鋪的裝修賠償──就要那個吧?把妳脖子上的寶物給我。」
「這!?……為什麼?」
難不成他其實是因為知道誓約內容所以才會要求這樣寶物嗎?
莉特維亞忍不住猜想。
「因為妳全身上下我只想要那個寶物而已。」
「全、全身上下……」
感覺被瞧不起的莉特維亞聯想到其他方面後不滿的鼓起臉頰。
「鼻要!」莉特維亞甩頭。
「什麼鼻要!?鬧什麼小鬼脾氣!」
「鼻要就是鼻要!」
「所以說帝國的榮譽到底哪裡去了!?」
「吵死了我才沒有輸,只是不小心沒控制好魔力的輸出量才會昏倒而已!如果繼續打下去的話一定是我贏!」
聽見莉特維亞的狡辯,格蘭特的視線異常的冰冷。
她果然只是個自尊心強而內心脆弱的笨蛋騎士而已……格蘭特已經可以完全的肯定這點。
而莉特維亞的想法則是──這下子必須想辦法解開這「未解之謎」了。
假裝鬧脾氣的同時莉特維亞終於回想起前不久的戰鬥中,格蘭特確實使用了「強大的攻擊魔法」對自己進行了反擊的畫面……
那種程度的力量非同小可,甚至超越了自己記憶中見識過的所有攻擊招式。簡單來說就是,格蘭特可能在刻意隱藏著「什麼」。
這令莉特維亞相當介意,且帝國交付的任務尚未完成也不可能就這麼離開,上頭想必也是抱著「成則成,敗則棄」的態度看待自己吧?說來還真是可悲。
(看來必須要多在這座冒險者城鎮滯留一段時間,待釐清了一切後再尋找機會把這個男人帶回帝國……)
「呀!?」突然被黑影覆蓋的莉特維亞發出可愛的叫聲。
面色凝重嚴謹的格蘭特冷不防站在莉特維亞的前方,不發一語認真的凝望著她。
莉特維亞也屏氣凝神,靜待格蘭特的下一步反應。
「既然如此……那麼好吧。」
(來了!)
莉特維亞嚥下喉中的唾液。
「既然妳不願意把那個寶物給我的話,那麼──」格蘭特對著瞳孔因過度吃驚而收縮的莉特維亞露出輕柔卻帶著些許頑皮的笑容,
「作為交換代價,把妳的未來給我吧。」
傳說勇者有寶物蒐集癖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剑来》、《带着修真界仙子们天下无敌》、《修炼成仙的我只想养成女徒弟》、《足控勇者的目标是魔王的丝袜》、《被触手怪养大的少女》、